Remain Silent.

有些事情不用拿出來講大家就很清楚。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一塊別人永遠管不著的地方。妳說上課被老師管，上班被老闆管，在家被阿嬤管。去到哪就是會有一個比妳更老的人要管妳，等到終於只剩自己一個人了，那也是脫得精光在洗澡不然就是只穿一件在睡覺的時候。在一聲不響地捨棄養大妳照顧妳偶爾唸唸妳但還是每天給妳錢吃早餐的阿嬤跑去台北吃年夜飯以後，我忽然感到由衷的失望。


小時候妳跟我感情真的很好，好到大家就一起洗澡吃飯換衣服翻筋斗，漫畫妳也會借我，每次我去妳都會送我好多小東西，每次我走之後我們兩個都會躲在被窩裡偷哭。可這又是怎麼了？我聽見好多大人之間的傳言，他們說妳變了，變得不愛回家、變得只跟同學講電話、變得不管誰說什麼都不聽了可以甩頭就走。我知道妳或許還是會幫阿嬤打掃，我知道妳都自己洗衣服，可是為什麼從那件事以後妳就變得這麼多？


過年了，妳搭去台北的車也到了，阿嬤說的妳聽了，打電話回來說一聲妳到了。我接的電話，我聽見妳的聲音，但妳連一聲「姊」都不叫了，只當陌生人一樣要我把電話拿給阿嬤。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怎麼面對妳(雖然那只是妳的聲音)，但我還是像以前一樣聽到妳的聲音就開朗又欣喜。我其實不怎麼想全盤相信大人所說的那些事情，夜裡去警察局接妳這事我聽了以後覺得重點根本就不是警察局而是為什麼妳半夜過一點了還會跟幾個男男女女在街上閒晃……我想知道你們到底去了哪做了什麼，更想知道是他們把妳變成這樣還是妳本來就希望這樣。


我沒有說妳壞，只是覺得妳變了，變得讓我不太認識。


我依然喜歡待在家裡，吃飯睡覺打東東，沒什麼精采可是偶爾也有好玩的邀約讓我去大吃特吃或拿麥克風亂該。我依然是以前的我，想要帶妳跟弟到處去玩，而在你們的地盤上我就乖乖跟妳們走走逛逛。


過年了，也過完年了，沒見到妳有些遺憾。


爸也跟妳說了，要妳去台北的時候跟兩個姊姊說，能不能就讓你們留在那裡吃飯讀書睡覺。爸說他知道妳不喜歡留在這裡，弟也是。其實我還是有點捨不得，但他們那邊如果答應了，記得通知我。還記得去年妳還拿著免試入學的申請單問我到底去讀哪裡比較好，我也告訴妳了，剩三個月沒什麼不可能的，努力一點K書，去上個比妳預想還要更好的學校。後來，我一直沒見到妳，聽說妳讀了職校的夜間部，早上就在工廠上班，每天十二點過後才回家，吃得不多，睡得更少。還記得那時候我們兩個躺在床上，妳把高中職PR值列表丟到旁邊，問我說那可不可以妳存夠錢以後就帶弟走，可能去台北找個工作租個小套房姊弟兩個生活就好。我沒敢答應，只是模模糊糊的嗯一聲，繼續跟妳說上哪間學校比較好。


妳太急著走去外頭了，其實家人都很照顧妳。萬一妳真的去了外頭受委屈誰來保護妳？阿嬤年紀很大，八十幾歲沒幾年就九十了，我知道大家都拿這說嘴，說妳不孝順，說妳愛頂嘴，可是就聽我這遍吧，對她好一點。從妳還牙牙牙的不會講話的時候，阿嬤就開始照顧妳跟弟了，一直到現在我也快成年了而妳也只跟我差幾個月，她還是把你們姊弟倆心頭肉似的掛著。


今年我回去，阿嬤好像又變矮了，但我確定我不會長高三公分以上。冰箱塞了太多東西關不上，需要拿一根木條橫著把門卡好免得浪費電，我剛去那天來來回回，撞了那木條十幾次，後來才拿一根皮帶掛上去好提醒大家不要撞到它(雖然我還是撞了三四次)。阿嬤每次看到我撞都覺得好好笑，因為她根本就不會擔心去撞到，可是我有點傷心，因為我走在阿嬤後面覺得她可能只有一百三十幾公分，而她要負責洗衣煮菜打掃，看電視偶爾，因為她每次都被電視看。


如果台北那邊留了妳，回來整理東西的時候記得好好跟阿嬤說，她一定會哭的我知道。人老了還要跟自己照顧好久的孩子分開，一定會難過的。存夠錢以後幫弟買一台電腦，他才不會天天省早餐錢跑去網咖玩。昨天我跟兩個表姊還有我哥講到妳，原來我們每個人都不知道該怎麼連絡妳，所以其實就算妳偷偷跑走了我們也不知道。


我們都是家人，只有家人才會一輩子鼓勵對方贊成對方，就算是以後妳嫁了老公或弟娶了老婆都一樣，離婚證書其實沒那麼難拿。


我們也都念著妳跟弟，一直在等你們變得讓大人點頭稱讚的時候。不要走上負面的路，我走過，一步兩步，又回頭做自己。妳的心到底在哪裡我不知道，但是不要否定我們大家。而大人真的就像他們說的一樣，唸妳都是為了妳，罵妳一定是因為有人做錯了什麼事情。不要否定家人，只有這種關係是永遠的、切不斷的。等妳有一天想到要回頭擁抱我們，我們也一定毫不遲疑的擁抱妳。


尤其是我。














火苗可以輕易熄滅，也可以燃成滔天大火……別等到付之一炬才懂。